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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辜难得心静,自往生以来,日夜在心肺里烧灼沸腾的恨意,在这亡地里,很奇异地寂静下来。
她撑着草屋塌落的墙块,远视天边北疆的方向,她不是在看天,她见的是三千多袍泽弟兄的魂灵。
庙堂之中,谁人不惧沈辜一双看过尸山血海的死人眼。
就连周行也说过,抚安双眸,令人望之惊颤。
但在庙堂外,营帐处,沈辜也时常大笑,与诸将士渴饮烈酒尘沙,耍弄刀光剑影。
沈辜喉头嚅动,哑声道:“兄弟,没给你带酒,下次来,我提李持慎的头来祭你。”
没被李持慎杀死前,沈辜觉得她此生就遇过两件算得上光明的好事:一被李持慎救下,二是选择行军打仗。
愚蠢的她,被李持慎救下算个屁的好事情,都是自遮双目,滥求的光明罢了。
停留了一会儿,沈辜抬起脚,往城门走去。
她的伤给她带来了些麻烦,但使了些银钱后,两个守卫便笑着把她送进去了。
蠢货。
沈辜木着张脸,抬眸四处扫了扫,城墙上的守卫们也都抱着剑戟,偷懒闲谈。
周行也是个蠢货,君子君子,却把天下治得像小人的烂屁股。
阒贼若是再犯,北疆珦城守不到三月就要溃。
买下两串糖葫芦,以好应付迟恕庸可能的问话时,沈辜冷笑着咬碎一颗山楂球,没吃到意料中的甜味,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,又咬下一颗,还是酸的。
酸到人手脚发麻,她又骂了声,小人。
回到客栈,迟恕庸果然问及她的去向,沈辜把两根木签扔到桌子上,请他看签上残留的剔透糖块。
“你若爱吃,启程时我买多些,给你解闷儿。”
沈辜没耐心和迟恕庸再扮演什么有礼学生,拾起签子,拒却完就当当当地跑进房门,后把门用力关上。
“孩子心性。”
迟恕庸却弯唇一笑,转身也进了房。
回到水路时,不出五日,三人到了京城。
天子脚下,金翠耀目,棱户珠帘,雕车宝马,应目不暇。
一行人皆非常人,神色平淡地过街,寻了处酒楼,包房购置一桌酒菜后,枭开口:“东西已到,银货两讫。”
迟恕庸掏出两张银票,交给他。
枭收下,便对窗做出鸽哨声,不过两息之间,又一黑衣人出现,背负长剑,半跪在枭面前。
“这是鬼面,我的属下。”
鬼面献上一盒,迟恕庸接过去。
沈辜低头,霎时注意到鬼面背上的剑,没有剑鞘,只用厚布裹着,只露出半点寒光,却很是伤人眼目,可见并非凡剑。
鬼面如他名字般,蒙着张玄铁铸就的鬼面具,十分狰狞。
待迟恕庸把盒打开,看完字迹,确认属实,便起身微微弯腰:“多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