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孟虎拖着虚弱无力的身体,一步一瘸的回到家里,脚底下的拖鞋都被鲜血染红了。他刚才跑的急,脚上被硌出了几个口子。
原本被水泡的发白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,应该是走路的时候又扯裂了伤口,鲜血不停的往外冒着。
他到家里时,他爹正捧着一个凉馒头,蹲在门前大口的啃着。可能是吃的有些急了,也可能是馒头太干了,噎的他直翻白眼。就算被噎成这样,也不知道去找口水喝。
王孟虎拿着一个不锈钢盆子,接了半盆自来水放到他爹面前。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,只能让他爹就这样凑合一顿了。
他找来洗脸盆倒了半盆开水,然后抓了半把盐撒进去,等水稍微凉一点了,他直接把双脚泡在盐水里。
脚上传来钻心的疼痛,让他有些昏沉的大脑顿时精神了起来。满头大汗掺杂着眼泪,不停的往下流。
他强忍着疼痛,使劲揉搓着脚底,把伤口里的污泥一点一点清洗干净。
“大伯,你咋吃凉馒头啊,快别吃了,我给你舀一碗汤喝。”
门外传来董小娜说话的声音。
此时的董小娜,已不再仇恨这个砍掉他丈夫双臂的疯子,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与怜悯。
刚开始她恨过,现在不恨了。并不是忘记了王运海拿着菜刀砍向她的那一幕,也不是忘记了砍掉她男人双手的那一幕,更不是忘记了一刀砍死她婆婆的那一幕。
当然,也不是因为王孟虎救了她的女儿。
经过这两年的磨砺,她深深的知道了,有时候,活着比死了更痛苦。
她看到过这个老人,被后面带笼子的救护车,像拉牲口一样拉回来。
她看到过这个老人,在桥头转悠了半天却找不到回家的路,哭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。
她看到过这个老人,一个人被锁在屋里,发出如垂死的野兽发出的哀嚎声。
她看到过这个老人,趴在老伴的坟头上哭了一整天,被瓢泼大雨浇的昏死了过去。要不是他二小子王玉虎冒着雨从厂里赶回来,估计早就埋到地里了。
她看到了太多的悲惨与无奈,心头的恨早就被磨的烟消云散。
两家的恩恩怨怨,大多是在她嫁过来之前产生的。而她,就像是命中注定了要背起这一切。
出事之后,她的男人就彻底垮了,这两年多的时间里,几乎都没有沾过她的身子。
她的公公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,整天魂不守舍的发癔症。带着孩子去自留地里摘菜,能把孩子忘到地里一个人回来。
她这两年来,要上班挣钱,要照顾孩子,要照顾老人,还要照顾半死不活的男人。
她的苦,只有她自己知道。她不敢对任何人诉说,包括她的亲爹亲娘。
她害怕被别人嫌弃,害怕被别人看不起,更害怕自己被这些苦难压倒,再也站不起来了。
她只能这样咬紧牙关挺着,一个人去默默的承受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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